德侑實業有限公司設立於民國92年,憑藉著對複合材料的專業,以獨特的專業技術長期為各大品牌OEM、ODM提供產業全方位服務。

我們每天有1/3的時間需要枕頭先相伴。這也是身體、器官獲得休息的寶貴時刻...偏偏,我們卻很容易因為睡到不適合自己的枕頭,睡得輾轉反側、腰酸背痛,又或還沈浸在白天的煩惱、緊張明早的會議、害怕趕不及早上的飛機等等...讓我們的睡眠不夠優質、不夠快樂、沒有辦法快速入眠。

德行天下創辦人有鑑於過去開發各類生活產品的經驗,便想利用本身所長,結合各類複合材料的特性,投入枕頭開發的行列。

從枕頭模具開發、材料研發、創新製造到整合顧客需求過程中,了解到一款枕頭的製作,除了要解決一般乳膠枕悶熱且不透氣的問題,更要同時兼顧到人體工學的體驗性,創辦人常說:「一個好的枕頭,支撐透氣兼顧,仰睡側睡皆宜,才能每天快樂入眠。」

現在導入石墨烯加工技術,讓枕頭的功能性更上一層樓

石墨烯具有良好的強度、柔韌度、導電導熱等特性。它是目前為導熱係數最高的材料,具有非常好的熱傳導性能

德侑實業有限公司為了替自己身邊重視的人們做好一顆枕頭。不論是在外形,還是在舒適度上都能達到最好的需求,即便現今許多的工廠因成本上的考量,顧了外形,忘了內涵,但德侑實業依然不忘在品質上的「堅持、 執著」。

引進先進的加工技術,就是要給消費者最佳的產品

開發、研究、創新以及對材料的要求是德侑實業開發枕頭的初衷,憑藉獨特的專利技術將極其珍貴的天然乳膠與千垂百練的備長炭完美結合後

創造出獨家環保無毒的TakeSoft 徳舒孚專利綠金乳膠;乳膠材料,備長炭,石墨烯應用提高到更高的層次。

同時具備防霉、抑菌、透氣、除臭、遠紅外線等五大功效,並榮獲多國發明專利。

生產過程採用專線製造專利乳膠材原料,全自動化生產保證品質與產量穩定,達到品牌客戶的最高要求。

石墨烯枕頭製作開模一條龍:

選材品管

原料調配

成品製造

 

包裝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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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梢》   老吳被盯梢了。   直到見了我。他才稍微的松了口氣。他回頭看了一眼,街面上,兩只公雞撲騰著翅膀,斗得難分難解。街面上吹過一陣風,帶著落葉忽上忽下。深秋了。老吳把兩支手攏在袖子里。走幾步,就回過頭來看一眼。似乎街道上的每一個地方,隨時都會冒出一雙針對他的眼睛。   近幾日來,老吳讓人有種魂不守舍的感覺。若帶驚慌的表情,似乎難掩隱隱不安的內心。我的直覺告訴我,老吳做了他不該做的事情。再后來,老吳的疑心越來越重了。目光呆滯而又驚覺。偶爾露出絕望而無助的眼神。這讓我開始相信,自己的直覺。   老吳的絕望越來越深了。忍不住了,他對我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只是去找他。我問,你找誰。不就是老李嗎。老吳委屈的嘆了口氣。他人不在。我就出來了。就這些?我問。真的,鬼才騙你。老吳攤開雙手,似乎努力的想證明什么。   近幾天,老吳變得越來越焦躁。我反倒覺得這就是真相即將到來的前奏。老吳的行為愈加反常我就愈加相信自己的直覺。問題的關鍵在于被醫生判定為植物人的老李,何時才能醒過來。老李會醒過來嗎?!這個問題也是老吳所關注的。我一直在心里問自己,老吳最耽心的是什么呢?   一個月過去了。日子還在延續。但對于我的小說的主人翁來說,這些過去的日子,是致命的且充滿了度日如年的恐懼感。老吳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他總是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在街道上走動。他到底要表達什么呢?而老李尚無自覺的睡在醫院的病床上。   那是一個夕暮。神經質的老吳顫巍巍的爬上我家門前的臺階。他抖動的手搭在我的手臂上,小馮啊,他說,你就認了吧。認什么啊!我問。你看那么多的眼睛盯著你,不是你做的,他們會這樣嗎。一股寒意從脊梁骨泛起,然后漫遍全身。   我對老吳說,這事是我做的。真的是我做的。我攥他的手很緊,以至于感覺到了老吳傳遞過來的痛感。幾乎是在電光石火之間,我看見老吳渾濁的眼睛里放射出一道亮光。然后就軟軟的癱倒在了我的懷里。老吳死的很安詳。削瘦的臉頰上堆積的皺紋,折疊在一起。那年,老吳不足六十周歲。   死于盯梢。   曉波,男,湖北天門人 +10我喜歡

【小說精讀】樊永梅:守望   守   望   文/樊永梅   1   今天她總該回來了吧。一大早,和兒子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咣的一聲撞開屋門,高聲大嗓門的問,年貨還差啥?餃子餡要沒剁,我來弄就好了。油餅、麻花、馓子我都買來了,還有些水果、煙酒。洗手,系上圍裙,屋里屋外的忙活。今天無論如何她都會回來的吧?她是個愛面子的人,凡事都要做的最好,最怕人說她這不該那不對的。也許單位今天不讓早走,現在各個單位紀律都抓的嚴,她又是單位的一把手,不敢帶頭壞了規矩。早上醒來睜開眼睛,確切的說在睡夢中,他的腦子里就一刻沒停的各種胡思亂想,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把自己也搞得心神不寧。天還沒亮,家屬區內就有人放炮仗,一會會是密集的鞭炮,一會會是震天響的二踢腳,老大一會什么聲響又都沒了,猛不丁噼噼啪啪、咚咚咚的炮聲又突然響起。炮聲一響,他的心就莫名的緊一下。就好像有人在你身后突然跺一下腳,大喊一聲,嗨,驚的你心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他的心臟不好,說不上嚴重,但過幾個月總會犯一次。有時因為勞累,生氣時也會犯。此時他的心臟就很不好受。一整天了,他在貌似平靜的忙亂中,期待敲門聲響起。冬天的太陽總是匆匆忙忙、縮手縮腳的,出來進去都趕趟跑,怕冷似的,好像一下子天就黑下來了。忙著吃團圓飯看春晚的人家,估計此時早已是歡聲笑語、闔家團圓了。飯菜都已經上桌了,還不見兒子和她的影子,盡管他有點不死心,可心里非常清楚,都這個點兒了,今天她肯定是不會回來了。大半年了,自從她負氣從這個家甩手而去,就再也沒有踏進家門半步。這就是他曾經認為通情達理的兒媳婦?窗外的夜空中升起了絢麗的焰火,他生氣的隔窗觀望,心里的火噌的冒出來,好像是被焰火給點燃了。 他不是個愛生氣的人,更不是個有脾氣的人。腰板挺直,不茍言笑,渾身上下從里到外永遠都透著一份干凈,在熟悉他的人眼里,他一直是這樣的整潔干練。活到快八十歲了,過去無論在單位還是家里,事情再怎么著急上火,他都沒有和別人急赤白臉過,這也是早年在部隊上時練就的性格。女兒們閑話家常的時候,說的最多的是小時候怎么挨過母親的各種打罵,卻從來記不起在他面前受過什么委屈。這兩年遇到煩心事、難心事,他很容易生氣,有時還很暴躁。每逢此時,老伴都不解的數落他,你是越活越出息了,老了老了,脾氣跟著歲數長。女兒們則心疼他,說,我爸是因為操心我哥嫂太多,心太累了。 春節聯歡晚會已經開始了,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透著過年的喜興。兒子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平時三棍子也打不出一個屁。只有逢年過節或者年三十晚上,酒菜都上了桌,家里人說說笑笑間,兒子給他滿上酒,爺倆深一杯淺一杯的端幾杯,兒子的話才會和夜色一樣稠起來。更多的時候,兒媳婦也會參與進來。兒媳婦工作中多的是各種應酬,酒量好,話也說的到位,讓人舒坦。往往是大家還說著話吃著東西,兒子已經被酒精燒紅了臉,熏粗了聲音。兒子從小身體弱,性子綿軟,屬于典型的當官沒命,干活沒勁。在企業里混了幾年,因為身體的原因,離職嘗試做生意。做生意需要眼光,資金、算計,這幾樣兒子一樣都沒有。活到五十多歲了,一事無成,不得不找了份安穩的倉庫保管工作等退休。要說兒子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也許就是給自己找了個精明能干的媳婦。媳婦在政府機關做事,工作體面,做事有板有眼,人前人后都是掐尖的人物。兒媳婦把他最煩心的兒子操持著、代管著,讓他一輩子不省心的心偶爾能放到肚子里,所以他一直高看兒媳婦一眼,事事都謙讓著她。兒子一家搬到銀川后,他好像更貪戀兒孫滿堂的感覺。逢年過節,只要精力允許,無論多苦多累,他總喜歡做孩子們愛吃的各種食物,提前招呼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孫子們回來吃飯。這樣的時刻。哪怕是不說話,一家人聚齊了,在一起坐坐,他也覺得是好的。 桌上的飯菜散發著濃郁的香氣,在春晚喜樂沸騰氣氛的映襯下,此時卻顯得落寞與凄清。青蝦他用牙簽細細的把蝦線都挑了,洗凈,放姜絲、料酒、鹽大火汆熟。糯米泡了一晚上,羊肉餡團成小丸子,在玉米淀粉里滾一遍,再沾上泡發的糯米粒,上鍋蒸半個小時左右。出鍋時,撒上小香蔥、黑芝麻,團團圓圓,青蔥剔透。這幾年條件好了,兒媳婦見得世面多了,總嚷嚷著吃東西要講究,按她的話說,吃,不僅僅是為了填飽肚子,更要講究品味和品質。兒媳婦不愛吃餃子、包子,他就換了花樣做成了小丸子。平日里他和老伴節儉慣了,人老了吃的也少,做一頓吃兩頓的。為這,兒女們沒少叨叨他。 今年過年,他第一次放開了手腳,什么都挑好的貴的買,說到底,只是為了圖兒媳婦高興。牛羊肉、豬肉、雞鴨魚蝦,他一樣一樣精細的改刀,烹炸煎炒,裝盤。小金橘、香蕉、葡萄、紅富士,還有些他和老伴一輩子都沒見過的水果-—山竹、榴蓮、車厘子,一斤幾十元到上百元,聽聽價格他都覺得肉疼,可還是跺腳買了。做這些的時候,他多么希望有人來幫幫他。大半個月來,他一刻沒閑著采買這個那個,累的腰酸背痛的。女兒們離得遠,要上班,還要照顧各自家里的老人孩子,只有和他住的最近的大女兒抽空來幫他洗洗涮涮,鍋灶上的事好像也沒法幫上什么。老伴倒是閑著,可也只能是給他撿蔥剝蒜,洗菜和面。房子買到銀川,兒媳婦在縣城工作,除去周末,兒媳婦每天在他的家里吃住。自從兒媳婦流露出嫌棄老伴的表情來,只要兒媳婦回家吃飯,都是他在做。兒媳婦這幾年好上了打麻將,三更半夜叮叮咣咣的回來,他不忍心讓餓著,總要爬起來把留的飯給弄熱或端上桌。老伴心疼他平時太累,有時可能是忘了,有時可能是習慣了,只要他動手做飯,忙忙的來給他打個下手。兒媳婦看見了,不是說老伴上完衛生間不洗手,就是把擦灶臺的抹布擦了案板。被數落的老伴大多時候不吭聲,默默的垂了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忙忙去洗手。凈了手回到廚房后,兒媳婦還會攆過來說,讓我爸做吧,你做的飯不好吃。說這話的時候,兒媳婦連一聲媽都不叫,好像老伴就是家里的傭人。每每看到受了委屈的老伴躲到一旁掉眼淚,他的心不由得生疼,可他卻什么話也不能說。大集體的時候,老伴是村里的婦女隊長,干農活從來沒有落到男人的后面,是個響當當的鐵娘子。包產到戶后,他在單位忙工作,老伴一個人拉扯著四個孩子,種著二十幾畝地,家里孩子從沒有讓他操過心。老了老了,倒吃上了兒媳婦給的閑氣。一次吃飯時,看到兒媳婦當仁不讓的坐上桌,老伴夾了點菜端了碗默默的到另一個屋去吃。他不忍心,說老伴,就坐這吃就對了么?兒媳婦頭都沒抬說了句,我在她敢坐上桌嗎?他和老伴被兒媳婦這句話噎了個半死,心里又氣又堵。 這話誰聽了都會氣的跳腳,小女兒一聽就炸鍋了。聽聽這話,這話還是人說的嗎?兒媳婦不給老公公老婆婆做飯,公公把飯做好了,老人還沒上桌,兒媳婦倒蹬鼻子上臉吃上了。還有臉說婆婆怕她。婆婆為什么怕她?是吃著她的了還是喝著她的了,還是讓她端屎端尿侍候了?她還是個當媽的嗎?還領導干部呢。小女兒反過來又氣洶洶的質問他和老伴,你們為什么不拿出點公公婆婆該有的樣子。她現在住在你們家,吃的是你們的,喝的也是你們的,嫌棄我媽不好不講衛生,她可以不來住啊,誰請她來了?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還要攆到家里欺負人,太過分了。小女兒憤憤的說著就掏出了電話,不行,我一定要問問她,她憑什么在這個家里橫行霸道的,她現在怎么變成這樣了。學話給小女兒聽的老伴一看小女兒火冒三丈,強按住小女兒撥電話的手,忙著解釋。我的祖奶奶,你快饒饒我們吧,你還嫌事情不夠多嗎。你一打這個電話,啥事也解決不了,你哥可就罪行了。媽就是心里堵得慌,給你隨便說說。我和你爸都是有今無明的人,你們兄妹以后還要相處呢,不能撕破臉啊。小女兒怒氣未消。要么你們別告訴我,告訴我了又不讓我說。自己的爹媽讓兒媳婦當牛使喚,還給氣受,做女兒的卻得裝作不知道一聲不吭,我看人家說的對,你們就是怕她。聽著娘倆的對話,看著小女兒氣哭了的樣子,他的心里苦澀的不是滋味。傻孩子,我們有什么可怕她的?這么摟攬著、待謙著,還不是因為你那哥哥太不不成器了,總的讓好好圓著家別散了。       2   是啊,她現在為什么變成這樣了呢?他還清楚的記得她進了這個家門之后的各種好來。那年中秋,是她和兒子結婚的大喜日子。接親的人九點就出發了,快十一點的時辰,新人還沒接來。按照老輩人的說法,如果中午十二點前不能完成典禮,是非常不吉利的。他家與兒媳婦的娘家離得不遠,有什么事會耽誤這么久呢?中午十一點鐘的時候,接親的本家嫂子終于回來了,可卻是一個人回來的,他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果然。新媳婦收拾妥當正要上車往這邊來時,親家母橫在門口要加收彩禮,不給就不讓她女兒出門上車。他著急的說,都這個時候了,她要就由著她再給加上些,她要加多少啊?加多少?說出來嚇死你,要加六千,我可做不了這個主才回來討主意的。本家嫂子說出的數字,和她夸張的表情一樣嚇住了他。兒子和她處對象以來,他從各種渠道得知,女方的父母很反對,尤其是女方的母親,壓根就不同意。站在女方父母的立場上,他很理解他們的想法。女兒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跳出了農門成了國家干部,他們更期待他們的女兒在城里找個同等條件的小伙子,永遠脫離農村。世上的事就是那么奇妙,那么多優秀的小伙子她不愛,自己那個蒙聲不響、蔫頭耷腦的兒子就讓她看上了,而且她在市里工作,兒子在縣上的企業工作。黏黏糊糊、斷斷續續一年多了,他從心里對這門婚事已經放棄了。可女方家越反對,她好像和兒子走得越近。她只要休息了,就不辭辛苦的從市里趕回來找兒子,他們出雙入對毫無顧忌,甚至公然住到了家里。女方父母沒辦法,勉勉強強、別別扭扭算是同意了這門婚事。可誰能想到,他們卻存了這樣的心腸,在結婚的關鍵時刻來為難人。他一時也失了主意,六千塊錢,在三十年前夠他娶兩三個兒媳婦的開支了。從農村搬到縣城后,沒了田地里的收入,老伴又沒有工作,還要供幾個女兒上學,家里一直緊巴巴的。這一時半會,讓他去哪里湊這六千塊錢?這真是火燒眉毛了。本家嫂子前腳進門沒多久,誰也沒想到她后腳也跟了來。沒過門的兒媳婦在結婚典禮的關鍵時刻一個人來到婆家,不合規矩也有失常理。兒子正亂了方寸呢,也顧不了這許多,一見到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紅頭脹臉的對她說,你爹媽獅子大張口,我娶不起你,這婚我不結了,你想嫁誰嫁誰去。她一點兒也沒生氣,甚至還笑嘻嘻的說,又不是我要彩禮,是我爹媽要,我這不是來了嗎,讓他們等著去吧。就這樣,在她的周旋下,最終給了兩千塊錢彩禮,婚禮如期進行。每次想到這事,他都從心里感激她,認定這個兒媳婦是他們家的貴人,值得他們一家人一輩子好好待她。 兒子結婚時,他沒有能力給兒子買一套房,只能將單位自己的單身宿舍給小兩口做了婚房。兒媳婦畢業后分配到市里的一家企業工作,只有周末才回來。他覺得夫妻長期分居不是啥好事,沒多久就將兒媳婦調回到縣上的一家行政單位工作。夫妻團聚了,單身宿舍變得又窄巴又憋屈,兒子結婚時收的禮錢足夠建一套房子了,家里就籌劃著給兒子弄套房子。那時小縣城還沒有買賣住房的,需要房子了,都是買了地皮自己建。很多個夜晚,他和老伴夜不成寐。想想建房子要買水泥、沙子、磚瓦、木料,要雇人一車一車拉來、卸下,還要請人設計房屋的構造。材料多了還是少了,質量好還是孬,哪一項都是讓人頭皮發麻的繁瑣。自己是單位的一把手,一時半會也不能完全抽身出來。硬著頭皮請來了施工隊,他讓兒媳婦和施工隊商量看喜歡什么樣的設計。只聊了一上午,兒媳婦根據施工隊說的大致的房屋結構,自己就拿出了一個房屋建筑草圖,并且根據施工隊提供的房屋的高度、寬度、深度等一些數據,計算出了建房子需要的水泥、沙子、磚瓦、木料的用量以及房屋的造價,細致到一堵墻用多少材料都列的清清楚楚。這次不但是他大大的吃驚了,連施工隊的人都一個勁的說,我們見過精明的人,沒見過比你兒媳婦還精明的人,把我們的利潤都算到骨頭里了。他是個老實本分的人,除了小女兒有點小聰明,家里其他幾個孩子都隨了他的性子。他眼里一向聰明伶俐的小女兒,和兒媳婦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精明了就是好啊,可精明過了頭就成了算計。精明的人,永遠站在高處,冷眼旁觀,洞若觀火。你要說的話,你打算做的事情以及由此產生的結果,都能準確預判并適度應對。總之一句話,自己永遠不會吃虧。兒子建房子時,他全權讓兒媳婦做主,并給了她足夠的資金。自從有了屬于自己的第一套住房后,兒媳婦好像憑空多了甩掉貧窮的靈感和底氣,開始嘗試從房子上找補頭。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她倒騰過三套房子,自建平房、單元住宅樓房、商業用房。每倒騰一次,都是買新拋舊、拋舊買新。在這個過程中,換一套房子,他都三萬兩萬的給他們填補,小兩口的居住環境和生活質量日益改善,他和老伴的生活質量卻顯得有些窘迫。唯一的兒子結婚時他沒有能力給兒子置辦上一套房子,一直是他的遺憾。這些年女兒們都出嫁有了自己的家,他的工資也年年上漲,給老伴買的養老保險前幾年也開始月月有工資拿,他和老伴平時都比較節儉,這些年腰包里也的確有了些存款,不補貼兒子還能留給誰呢?買商業房的時候,他以為這是她們最后一次折騰,盡管一百個不樂意,可樓上能住人、樓下可以開個小超市,讓買斷工齡賦閑在家的兒子能有個正當收入,他當時還覺得兒媳婦這步棋走得漂亮,心甘情愿的讓自己的存款又縮水了五萬。 這套寄托了他所有美好愿望的房子還沒住多久,兒媳婦卻又吵吵著要在銀川買房子。起初他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壓根都沒往心上放,所以就沒言語。兒媳婦的工作在縣上,現在調動個工作比登天都難,月月年年都要兩地分居不方便也太不可能了。賣了超市,兒子唯一的生活來源沒有了,五十多歲的人了,到銀川靠什么生活?可當兒子提著賣房子的一兜子鈔票,興致勃勃的來給他們老兩口來報喜時,他才傻眼了。買銀川的房子,兒子和兒媳婦絲毫沒有與他和老伴商量過,就擅自賤賣掉了他經營了五年的生活超市。按照兒子的規劃,他在銀川買了房,他們老兩口經常可以去他那兒散散心,銀川商機多,萬一有一天他不小心發達了,他們老兩口也可以搬到銀川和他們一起生活,享受一下在大城市生活是什么滋味。他聽著這些幼稚又可笑的憧憬,心里又氣又恨。他的擔憂與不安,沒有讓兒子對他們的舉動產生絲毫的悔意,確切的說,是對他媳婦的決定沒有懷疑。兒子信心百倍的說,到時給她買輛車,啥問題不都解決了嗎? 說的真是輕巧!錢從哪里來?買買買,這么些年,哪一次買賣不都是他在無償支援?買房子他貼錢,買家電他貼錢,超市進貨資金周轉不過來時,還是他三千五千的在貼錢,連兒子這么多年的養老保險,年年都是他在交。兩年前老伴做了一次大手術,花費了一大筆錢。到了年底要交養老保險的時候,他打電話讓兒子自己交。兒子倒是爽快,說過幾天讓他媳婦給帶回來。兒媳婦當時只給了他三千元,這個數額只夠交半年的。老伴后來打電話責怪兒子不體諒父母,兒子委屈的說他出了六千元,那三千估計是讓他媳婦打麻將用了。 女兒們經常責怪他太慣著、寵著、偏著兒子了。攤上這么個窩囊廢兒子,他不這樣做還能指望什么。兒子和媳婦談戀愛時,兒子給她寫了一封三頁的情書,寄給兒媳婦時卻落下了一頁,可這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感情。以前幾個孩子玩笑時,女兒們總會揶揄兒媳婦上趕著要嫁給她們的哥哥,她也只是哈哈大笑。現在,當初被兒媳婦視為浪漫的往事,卻成了她攻擊他們兒子的有力證據。她說她瞎了眼睛才會看上那么個白癡、傻瓜,這些話說說也就算了,說的多了,就變成了事實。這些隔三差五就會亮出來的事實,說明了一個妻子對丈夫的無數厭棄、憎惡與反感,這無疑于拿刀在捅他的心,可他卻還要佯裝笑臉。兒子窩囊,沒本事,怕媳婦,掙不上錢,在家里沒地位,他總不能滿世界嚷嚷。他貼錢、貼人給兒子幫攜經營超市,只是讓兒子在媳婦面前少受點氣。事實上他和老伴就是這樣擔憂的,可他不能說給女兒們聽。說給女兒們聽了,等于說給女婿們聽了。女兒他比較放心,知道她們嘴里罵著怨著恨著自己的哥哥,可心里還是心疼體諒自己的哥哥。可女婿們就不同了。盡管女婿們都非常體貼照顧他和老伴,那畢竟不是一個娘腸子了里滾出來的,不會有那份熱辣、同情、扶攜的心。都是男人,他們會從心里瞧不起、看不上、厭棄自己的兒子。有些事情不說破,就兩廂安穩了。 可不說破總會有戳破的時候。一個周末,小女兒一家從市里回來看望他和老伴,一家人圍桌吃飯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來電語音提示的是兒媳婦打來的,打電話的卻是兒子。兒子在電話里磕磕絆絆的說,銀川的房子裝修快結束了,可裝修費用卻超出了預算,希望父母給他湊點裝修費。兒子說話吞吞吐吐、心不由衷,他卻清楚的猜想到兒媳婦坐在兒子旁邊,給他出謀劃策,面授機宜。撂下電話,他獨自坐那兒生悶氣。老人機的通話聲音很清晰,一家人都知道了電話內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空氣有些凝滯。小女兒憤憤的要說話,小女婿制止住媳婦,推心置腹的對他說,爸,按說您的錢給誰花,我做女婿的都沒有質疑的權利。可您再怎么心疼兒子,也不能都貼給他吧。您和我媽年紀越來越大,萬一有個病病災災的,那可就是往出倒錢啊,到時您再伸手問我哥要錢,能要上嗎?父母到晚年需要照顧了,唯一的兒子卻跑那么遠安家,這純粹就是甩包袱,逃避責任么。 他已經是耄耋老人了,這些年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他多渴望自己像隔壁的徐老頭,悶了煩了,不是讓大兒子接到南京住上個一年半載的,就是讓小兒子帶著在家鄉的各個地方走走看看。自己的一個叔伯兄弟只比自己小幾歲,高血壓、糖尿病、心臟病病體纏身,一年里三五個月都是在醫院里住著。每一次住院,無論多忙多累,三個人高馬大的兒子輪流陪床,老伴和三個媳婦還有女兒,變著法的給他做各種營養餐,連住院費都是三個兒子商量著拿,不用自己的老兄弟出一分錢。他沒有三兩個兒子,只有一個兒子,卻比沒有兒子還糟心。 小女婿的話很糙很錐心,道理卻沒錯。這么多年,他從沒有享受過有兒子是個什么滋味,家里的大事小情他事必躬親。打點親朋好友家的紅白事,他和老伴住院看病,連長子每年清明最應該承擔的祭祖掃墓,都是小女婿年年陪著他去。清明的時候,家族里的好多小輩開著車,帶著祭奠的物品,代替各家的父輩去。只有他,要提前打聽好誰的車可以帶上他。小女婿曾經對他說過,無論他多忙,年年他都會回來陪他去掃墓。他說他不忍心讓自己年近八旬的岳父蹭別人的車去祭拜祖宗,他會心酸。小女婿的話讓他更心酸。他是有兒子的人,卻從來沒有得過兒子的濟。他一直心疼兒子,兒子卻從來沒有體貼過父母。他聽進去了小女婿的勸,第一次,他斷然拒絕了兒子,也斷然拒絕了兒媳婦的無理要求。               3   這個年因為兒子和兒媳婦的缺席過的索然無味,好像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來過幾波拜年的親朋好友,有女兒們張羅,他才真正閑下來。人一旦閑下來了,心卻更忙累。大年初一,惦記著他和老伴的女兒們帶著女婿外孫,陸續都回來了。家里只有老兩口靠著沙發無聊的呆電視,先進門的大女兒淚就下來了。家里冷冷清清,沒有一點兒過年的喜慶,女兒知道比屋里更冷清的是父母的心。自從嫂子半年前賭氣從這個家摔門而去,父母的心,每時每刻都在懸著。擔心街坊四鄰好心的詢問,你家媳婦兒怎么大半年不見回來的尷尬與丟臉,更擔心如嫂子罵哥哥那樣和哥哥離婚。做女兒的只能寬慰老人,卻不能改變現狀,父母的心就一直那么堵著。大女兒想想就生哥哥的氣,你媳婦大半年賭氣不回婆家,你難道是個活死人嗎?平時也就算了,大過年的,媳婦不回家,做兒子的不能自己早點回家操持家里,陪父母拜年嗎?大女兒氣洶洶的撥通了哥哥的電話,漲紅著臉在電話里吵。就你有老婆孩子?就你有女婿孫子啊?你還是父母的兒子呢,你怎么不知道回家陪自己的父母過年?你不回家過年就不能給父母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嗎?你只是為了你的老婆孩子活著嗎? 這個無恥冷酷的女人,心里只裝著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哥哥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她在背后教唆的。大女兒固執的這么認為。那一天去到她租住的小公寓請她回家,姐妹幾個站在樓門口輪流給她打電話,她一直不接。沒回銀川的家,沒去自己女兒家,大家都知道她就在公寓里,可她就是不接電話不開門。進到屋里,她向墻而臥,姐妹幾個的到來也沒有勞動她起身,只將一個沉默的背影冷冷的甩過來,大女兒又一次感受到了冰冷,比剛才在樓門口等待門開被綿綿春雨打濕了還要寒心。姐妹幾個小心翼翼的勸,嫂子,我哥就是那么個一根筋,他也是喝醉了才動的手,你就做個原諒。喝醉了?說的好聽,她一下子坐了起來。喝醉了他怎么知道打我,他怎么不打你爸你媽啊?憤怒的火壓了壓,大女兒說,嫂子,舌頭還有碰牙齒的時候,夫妻間吵吵鬧鬧的,讓一讓都就過去了。過不去。她決絕的恨聲到,挨打的人是我不是你們,不要站著說話腰不疼。這次我就不過了,不是說我在外面有人嗎?我就有了,他能把我怎么樣?說個難聽話,我在外面有人有的多了,能和你哥那個傻逼、白癡、窩囊廢過到現在?我早就過夠了,不過了。 話說的能噎死人,是有恃無恐的攤牌。她埋怨自己一生的辛苦,遇人不淑,要不她早就飛黃騰達了。她抱怨自己的公婆放任兒子打媳婦,睡在隔壁也裝聾作啞不過來勸阻。女兒女婿們都被氣壞了,勸說也顯得軟弱無力毫無意義。大家一致統一了口徑,有些話不能說給父母聽。他們年輕人聽了尚且氣的要死,何況老人呢?老人有什么錯?快八十歲的人了,耳朵聾的和他說話都要喊著說,他能聽到什么。 過年前兒子沒有來過電話,他賭氣也沒有給他去電話。天下的理再大,總不能讓老子舔著臉求著兒子回家過年吧。他思謀著再怎么著,過年他們一定會回來,畢竟回家過年是中國人的傳統,兒子陪父母守歲也是自己家的老規矩。可他們竟然真的沒回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知道兒媳婦因為什么遷怒與他和老伴,決絕的再不進這個家門。去年清明掃墓的日子,兒子破天荒的從銀川回來了。從墳上下來,家族里的侄男嫡女吆喝著去了餐廳會餐,兒子媳婦女兒女婿也相跟著去了。回來吃了老伴做的飯,他就上床午休。迷迷瞪瞪的,他聽見小兩口進了隔壁屋也去睡覺。等到他被什么摔碎了的聲音驚醒爬起來,才發現只有兒子一個人滿身酒氣的在客廳里轉來轉去,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煙灰缸碎片,臥室里兒媳婦蹤影全無。他怒聲呵斥著兒子問怎么了,兒子卻兇狠的說,早晚我得弄死她,他媽的她越來越不像話了。 兒子把媳婦打了,媳婦賭氣跑了,他只知道這些,再問什么兒子都不肯說。以前他們在縣城住的時候,小兩口也曾打過架。每一次打架,都是兒子喝醉了惹的事。幾個妹妹說,我嫂子太強勢了,我哥平時說不過她,喝醉了說不過只有動手。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別看平時蔫不拉幾的,惹毛了驢脾氣上來也是個蠻橫的主。可無論打的多狠,當時話說的多絕,過上幾天,他們就和好如初了。可這一次,兒媳婦卻再也沒回來,個鐘緣由他也猜了很多,卻唯獨沒猜到兒媳婦再不回他的家,是因為怪他和老伴給兒子說了她嫌惡婆婆的事,故意縱容兒子打她。 兒媳婦在銀川買房開口借錢遭到他的拒絕后不久,再一次伸手向他借錢要買車。他猶豫了好久,還是拿出了五萬元。女兒們氣憤不已,她真的是得寸進尺、厚顏無恥,就差明搶了。唯一的孫女結婚后,兒子兩口子給孫女買了房,還花了二十萬陪送了一輛進口轎車。他們心疼女兒,傾其所有裝點他們女兒的幸福人生,卻竭盡腦汁,要掏空他一輩子的積蓄。撫養兒子一輩子還不夠,難道還要替他們養孫女嗎? 可他卻清楚,這筆錢,他無論如何都是要出的。他是從處級領導崗位上退下來的,深諳官場的各種門道。兒媳婦現在是科級領導,接觸的人各種層面的都有。平時應酬多,又好喝酒打麻將,這樣的情況下,讓一個單身女人獨居,該發生不該發生的也會發生的。他早已風聞過兒媳婦的各種不檢點,一個女人,丈夫常年不在身邊,犯錯是分分鐘都可能的事。可只要是沒有被抓住現行,他寧肯自欺欺人。他擔心、焦慮,卻不能和兒子明說,只能勉強將兒媳婦留在自己和老伴的家里,哪怕她胡攪蠻纏、橫行霸道,最起碼她有所顧忌。買了車,她就可以周末回家和兒子團聚,沒有機會和借口游離于烏七八糟的事情上了。銀川買房他不同意借錢,是他反對、阻止兒子遠離他的唯一手段。可誰知他添錢給兒媳婦買了車后沒多久,人家就因為兩口子打架,什么借口都不找,直接搬離了他的家。辛辛苦苦遷就兒媳婦,沒成想卻遷就出了仇人來。 大半年來,他和老伴想不通、氣不過,女兒們也瞞著不給他說實話。左思右想,瞻前顧后,一次次的設想,一次次的向自己的想法妥協。自己當年也是個有頭臉的人,一輩子沒做過喪良心的事,從父輩那代起,家里一直是母慈子孝。怎么到了自己,就把日子過成了這樣?唉,這輩子咋就活到兒媳婦的手里了,窩囊啊。 大年初五“埋窮坑”迎財神,孩子們今天也都要散了,各回各家,準備上學上班。一大早,女兒們屋里屋外的清掃,女婿們帶著外孫們放鞭炮,要將一年的不快全部送走,開始新的生活。他凈了手臉,穿戴整齊,恭恭敬敬的給財神爺上了三炷香。他自我安慰,沒享的福福在呢,沒受的罪罪在呢,兒子兒媳婦沒有離婚就是好事。只要他們能好好過,不回他的家,哪怕不認他們倆公婆,他也不介意了。 兒子卻突然回來了。兒子是帶著外孫女一起回來過年的,大包小包的,好像裝滿了喜慶,她還是沒回來。剛剛平復了的心,瞬間不由自主的又開始鬧騰。兩個月前,他在清掃院子里的積雪時滑到,右腳腳踝摔裂了。在醫院里住了快一個月,兒媳婦既沒打電話,更沒來醫院探望照顧。好幾次,他壓不住心寒要打電話,甚至到她單位去質問她,公公婆婆怎么對不起你了,那么不受你待見?巴心巴肝的對待你,公婆現在沒用了就要甩掉? 他長時間黑沉著臉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不理會晚歸的兒子。兒子和外孫女忙不迭的往出倒騰年貨,歡天喜地的給家里人講他們在三亞的見聞和感受。原來,兒子和兒媳婦帶著外孫女一家去了海南過春節了,他卻傻婆姨等漢子苦煎苦熬了那么久。他閉上眼睛靠在沙發上,心里的火蹭蹭的燃燒著,隨時都可以爆炸。一個溫柔可愛的小臉蛋蹭到他懷里,雞蛋般溫潤的小手摸著他的臉。他睜開眼,抬頭看到一張粉雕玉琢的小小人兒,奶聲奶氣的問他,老太爺,你怎么不理點點啊。老太爺你不喜歡點點了嗎?他像一個快被撐爆的氣球,輕易就被這個小人人兒泄了氣,一時間感覺滿天的烏云都散了。喜歡啊。那你怎么不高興啊?高興啊,老太爺看到點點就沒有煩心事了。你想老太爺嗎點點?想。那你怎么不回來看老太爺啊?點點用小手摸著他的臉想了想說,我要到銀川去上學了,我姥姥和姥爺說要給我買大房子,銀川有好多我沒見過的小朋友,以后就沒時間想老太爺了。老太爺,你有錢嗎? 他費力的把點點抱到腿上,心臟咚咚咚跳的山響。他抬頭看看兒子,看看孫女,看看孫女的孩子點點,感覺力氣正從身體里一點點流失。眼前金星閃爍,還有黑影在遮蔽他的雙眼。他知道這是大年初五的早晨,太陽正好,屋里暖意融融,家里人影幢幢,他的世界里的家門此時卻顯得無比空曠。點點從兜里掏出一個夾心巧克力,剝開了喂到他嘴里,對他說,老太爺,巧克力可甜可好吃了,點點長大了給老太爺買好多好多巧克力。 他木然的嚼著巧克力,甜膩又帶點苦澀的味道充斥全身。他對點點,又好像對自己說,點點自己吃吧,老太爺肯定活不了那么久,吃不到了。 +10我喜歡

被打開的密函〔美國〕愛爾斯·愛辛格                                         這個軍人不該打開密函的封口……有好長一段時間總部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看起來他們要在那里待上整個冬天了。附近的田野上最后的草莓都掉落下來腐爛了。哨兵們孤零零地坐在樹干上看斑駁的樹影。敵人在河的對岸沒有發動攻擊。只有樹影每天愈變愈長,早上醒來,只有無盡的空虛。反抗軍里年輕的志愿者很怨恨這種情形,他們決定要攻擊,在雪季之前,必要的話,沒有上級命令也無所謂。因此,有一天早上,他們派了其中一個人帶信到總部。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其他事他們可能不太小心,但要叛變可不是小事,他們會很小心的。他把信送到后,他們問了幾個問題,這更讓他覺得懷疑。更讓他驚訝的是,在等了很長一段時間后,他們交給他一封封了口的信,規定他在天黑前要帶回自己的部隊去。他們指示他走捷徑,并在地圖上指給他看。但令他很不高興的是,他們還派了一個人跟他一起回去。                     從開著的窗戶,他可以看到他必須走的路。通過一片空地后,它消失在樹叢里。他們再度警告他要小心,然后就叫他出發了。很快地,中午過去了。云彩飄過太陽光,吃草的牛群在草原上漫步然后消失在榛樹叢后。路況很差,有時甚至因路邊的蔓草阻擋而無法過去。只要司機稍為開快一點,樹枝就不停地打在他們臉上。有時候,他們會走出樹叢進入開闊的原野。在那里他們可以看得更清楚,但他們也容易被看到,所以總是盡量快快地通過。司機常常有意無意地回頭看身后帶著密函的男人,好像要確定他的“貨物”是否安在。這使他很生氣,更讓他相信他的上司一點都不相信他。密函里到底裝了什么?那天清晨他聽到有人說河的對岸有動靜,但這些謠言總是隨時隨地都可聽到,而且很可能是上司故意說了要讓部隊靜下來。同樣地,派他送信也可能只是一個詭計。如果信的內容有任何意料之外的消息,那只要打開信封就可以看到了。他告訴自己最好能知道信的內容是什么,因為他們現在走的路線是在敵人的監視范圍內。如果他們問他為什么打開信封,只要以此為理由就可以了。他摸摸口袋里的信,并用手指碰一碰封口,想打開它的欲望就像發燒一樣讓他全身發熱。為了要爭取時間,他要司機和他換位子。駕車讓他冷靜了下來。他們已經在樹林里走了好幾個小時了,有些地方的小徑是用碎石鋪成的,而且還設了路障,由此可知他們已經接近目的地了。這個事實也讓他冷靜了下來,因為這可以防止他打開信封。他繼續安靜而有自信地開著車,但有個地方卻有一棵樹干彎曲往下長,幸好他們小心地避開而沒有受傷。但車子卻在緊急剎車后停在一堆泥上。引擎熄火了,鳥類的叫聲使得叢林比以往更沉寂。蕨類到處長著。他們把車子拉出泥堆。司機開始試著找出車子的問題,當他趴在車子下,這個男人不再遲疑,打開信封,很小心地還將封口保留原狀。他靠在車上讀這封信,上面竟然寫著要把他射殺而死。在司機從車底爬出來并宣布一切妥當之前,他趕快把信放回他胸口的袋子。他問司機是不是要他繼續開車,司機說是。他想司機或許想趁他開車時射殺他呢!他相信司機是他們派來的殺手。司機突然轉頭說:“我們將有一個寧靜的夜晚,”這聽起來真是最諷刺的話。但愈接近地點司機似乎愈多話,沒等他回答就繼續說:“當然,我是指如果我們能安全抵達的話。”                     這個男人終于忍不住拿出他的左輪槍。樹林里是那么的暗,會使人誤以為夜晚已經降臨了呢。                     “當我還是個孩子,”司機說:“我總是穿過這片森林走路回家,我還邊走邊唱哩!”他們出奇快地到達最后一片空地,他決定一通過它就要把司機殺死,因為那時樹林又會變密,直到他的單位駐扎的小村為止。這個男人把他的左輪槍放在膝上。                     當第一聲槍聲響起時,他以為自己提前開槍了。但假如他的同伴已經中彈,那他的靈魂一定又出現了,因為它加速繼續開車。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他才發現中彈的不是司機而是他自己。他的手臂松垂著,左輪槍也掉了下去。在他們到達樹林之前,更多的槍聲響起,幸好他們都躲過了。在前面的那個鬼轉動他那高興的臉面向他。                     “能通過真幸運,”他說:“那塊平原被敵人監視著。”                     “停車,”男人大喊。                     “不能在這里停車,”司機回答:“我們最好再進去一點。”                     “我受傷了,”男人絕望地說。司機往前開一點路然后停車。他先止住血流,再把傷口包扎起來。他說了一句他惟一能想到的安慰話:“我們快到了。”                     “受傷的人注定要死。”                     男人對他自己說。                     “等一下!”他大聲地說。                     “有什么要緊事嗎?”司機不耐煩地說。                     “信……”男人說。他把它從口袋拿出來。在他最難過的時刻,他用不同的角度來看這封信。命令里說要把帶信者射殺,卻沒提到名字。                     “拿著它,”他說:“我的外套上都是血。”                     假如他的同伴拒絕拿的話,事情就明朗了。一陣沉寂后,他覺得信被拿走。                     “好吧!”司機說。最后的半個小時在安靜中度過,時間和距離都變成狼的叫聲。他的部隊駐扎在一個由五間農舍組成的小村子里,但其中三個已經在稍早的戰役中被炸平了。這個地方周圍都是樹林,草地早已被踩平,車輪、槍枝放在一起。有刺的鐵絲網把這個地方和樹林隔了開來。當被問到有什么事時,司機說他載了一個傷員,而且帶了一封信。                     他聽到有個聲音問:“他還醒著嗎?”但他緊閉著眼睛。爭取時間是很重要的。當他們把他從車子里抬出來時,他無力地癱在他們手臂上。他們把他抬進一間農舍,中間有個井。兩只狗對著他叫。傷口很痛。他們把他放在房間的長椅上。窗戶開著,但沒有光線。                     “你照顧他,”司機說:“我必須趕時間。”                     這個男人希望他們趕快來替他包扎傷口,但當他疲倦地睜開眼睛,卻發現只有他一個人。或許他們他們去拿急救箱。房子里有很多來來去去的聲音,說話聲,走路聲,還有關門的聲音。但這些只讓他覺得更安靜,更怪異,就像樹林中小鳥的叫聲一樣。這到底怎么回事?男人對他自己說。又過了幾分鐘后,他開始考慮逃走的可能。房間里有來復槍。他可以告訴哨兵他奉命送信到總部去。他有必要的文件。他試著坐起來,但發現自己異常的虛弱。不耐煩地,他把他的腳放到地上試圖起床,但還是沒辦法。他再度坐下,固執地再試一次。這樣做的時候,他把司機幫他包扎的傷口又弄裂了,而且還繼續流血。他感到血液滲入他的襯衫,并弄濕了他躺著的木椅上。透過窗戶,他看到農舍白墻上的天空。他聽到蹄聲,馬匹被牽回馬廄。房子附近愈來愈吵了,一定有特殊事件發生了。他把自己拉起來到窗口,但又跌了下去。他大聲地叫,但沒有人聽到。他被遺忘了。                     當他躺在那里時,反叛心在心里沸騰,他用一種絕望的快樂大喊著。流血致死對他而言就好像穿過一扇閂住的門逃走一樣,并從哨兵眼前過去。當初他只為了要攻擊而攻擊,而不是為了防衛國家,如今,報應終于來了。他病得無法再攻擊了,雖然他人在前線。槍聲在遠處響起。他想到把信交給司機真是一件很笨的事,而且一點用也沒有。當他在這里躺著快因失血過多而死時,他們可能正帶著司機到殘破的農舍執刑。可能他們已經蒙上他的眼睛,只剩他的嘴巴因驚訝而半開著。而他們正舉槍,瞄準……當他醒過來時,他發現他的傷口已經包扎過了。他以為是天使們為即將上天堂的人做的,太晚了!“我們又見面了!”他對司機說。而司機正彎腰看他。當他看到另一名軍官站在床頭,他才了解他還沒死。                     “信呢?”他說。                     “它被你的血弄臟了,但還看得清楚。”                     軍官回答。                     “我該自己送的,”他說。                     “我們正好及時趕到,”司機打斷說:“敵人展開一場大突擊。”                     “這正是我們在等的消息,”軍官在轉身離開時又評論道。在門口,他又轉身補充說:“幸好你不知道信的內容。我們有特殊的密碼代號!”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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